阳光下的村庄

作者 | 董春玲

一、安家落户

城固县,隶属于陕西省汉中市,位于美丽富饶的汉中盆地,北依秦岭南麓,南屏巴山北坡,一条汉江从中缓缓流过,这里气候温润四季分明,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是秦岭南麓的一块“白菜心”,素有“西北小江南”之美誉。城固,自古以来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历代文人荟集,是西汉著名的外交家、探险家、丝绸之路开拓者张骞和享有"北斗喉舌"之称的东汉三朝太尉李固的生葬地。

十九世纪末,我爷爷的爷爷辈们居住在四川省,因连年的水灾苦不堪言。一年夏天,大雨数日未停引发洪水,本就一贫如洗的家让一场猛烈的洪水冲得荡然无存。无奈之下,高祖父将仅有的一口铁锅摔成八瓣,八个儿子各拿一块揣在怀里含泪告别,从此离开四川各奔东西。我的曾祖父排行老八,他从四川一路乞讨,流落到陕西省汉中市城固县中部偏西的一个小村庄,看这里地势高,有梁有坡不会遭水灾,就决定在这里安家落户。

二、土匪抢劫

后来,曾祖父娶了曾祖母,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他们起早贪黑辛苦积攒,几年后开了间染房挣点加工费补贴家用。旧社会,家家户户都会织布,自家织的粗布多为白色,需要送到染房染色才能变成自己想要的颜色,然后再手工缝制成褂子袍子等衣服,条件稍微好点的庄户人家里还有蓝白格子或条纹的粗布床单。那时候染布黑色蓝色等深色较多,只有结婚的新娘子才能穿上鲜艳的大红色衣服,那可是旧社会里女人们一生中最光鲜亮丽的时刻了。

解放前,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我们的村庄位于丘陵地区,村子前面有道山梁叫马道梁,梁的中间有条小道顺梁而下直通村子,梁上是村里人的庄稼地;村子后面有面坡叫安乐堂,村里的老人们去世后都安葬在坡上,日积月累那里就变成了坟场。村庄前有山梁后有山坡,自然形成的一块盆地里零零散散住了十几户人家,共六个姓氏,大多都由外地迁徙而来。由于坡陡路窄交通不便,村民们种庄稼全都是肩挑背扛,没有化肥农药,没有农业机械化,一年的收成得靠天吃饭,遇到大旱之年往往颗粒无收。一年四季忙忙碌碌,家里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靠两只手在土里刨,他们把辛勤的汗水洒在祖祖辈辈耕种的山坡上,把沧桑刻在额头上的一道道皱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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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冬天,早上十点多,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房檐下倒吊着一尺多长的冰棱上,发出亮闪闪的光芒。我的曾祖母忙活了一早上为全家人做好早饭,她正端着饭碗坐在院子里吃,突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马道梁上一帮壮汉骑着高头大马从梁上飞奔而来,曾祖母冲着村里人大喊一声:“土匪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土匪的马队已冲到曾祖母跟前,恼羞成怒的土匪用一把长长的梭标刺向曾祖母,曾祖母瞬间倒地身亡,鲜血染红了晒在院坝里的白粗布……

曾祖母去世后,曾祖父一个人忙里忙外,辛辛苦苦照看染坊。来年夏天,有天半夜里,睡梦中的曾祖父听见房背后小路上有人喊:“土匪来了”,他知道土匪要来抢染房的粗布,赶紧翻身下床,迅速把布包住背在脊背上就往村后的高粱地里跑。那天夜里,村子后面的田坝一片寂静,时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汪汪”的狗叫声,明亮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半人高的稀稀拉拉的高粱地里实在是藏不住背了硕大包袱的曾祖父,最后还是被土匪们发现了,他们迅速将高粱地包围,步步紧逼,用梭标将曾祖父刺死并抢走了那些粗布。

三、成家娶妻

爷爷的父母都走了,留下年幼的他,贫困的家里雪上加霜。爷爷从小没上过学,身体很瘦弱,住的土坯房子四面漏风。冬天,床板上铺的是秋天收割完稻谷晒干的稻草,上面是一张补了又补的凉席和一床千疮百孔的破棉絮,一个做饭的灶台,一张吃饭的旧桌子,几个歪歪斜斜的凳子,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村子东边靠着马道梁的脚下有个池塘,供全村人洗衣淘菜,旁边有个石碾子,每到快过年的时候,这里就热闹起来了,妇女们三五成群在这里碾些糯米粉,过年包元宵吃。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应该有零下一二十度,池塘上下全冻实了,村里的小孩子们都去池塘冰面上跑着跳着嬉戏打闹,这算是旧社会农村孩子们少有的娱乐项目,胆小瘦弱的爷爷听着木格子窗外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他想去却又不敢去,他没有棉衣棉裤,身上只穿了仅有的三件单衣服,一个人坐在床上搭着那床破棉絮冻得浑身发抖。

苦难的岁月年复一年,老人们常说:“一方黄土养育一方人,没娘的娃娃天照看”。后来,爷爷长大了,成家娶了奶奶,他们一生养育八个子女,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三个女儿都在幼年时因病夭折,五个儿子长大成人并相继成家。爷爷奶奶结婚以后,家里生活虽然艰苦但还算稳定,一大家人在一起干活吃饭热热闹闹。后来爷爷在四十多岁时患重病去世,奶奶和五个儿子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从我记事起,我的奶奶就是一个裹脚老太太,个子不高,总是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扯襟大布衫。记忆中的她体弱多病,一到冬季就整天躺在床上,天气晴好的日子她才会走出房门,坐在院子里解开多日未梳的发髻慢慢地梳理,她先将头发高高盘起,用一个黑色的网子束住,再用一块黑色的帕子(大约三尺长,半尺宽)绕着头一圈一圈缠紧,最后用卡子固定好。之后,她会到厨房烧上半锅热水舀在木盆里开始泡脚,这时候,她的几个孙子孙女就跑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看热闹。那时我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有一天我仔细观察了奶奶的脚,她的脚背高高拱起,除了拇指外,其余四个脚趾紧紧地蜷缩在脚掌之下,蜷缩的脚趾头离脚后跟很近,从正面看,几乎没有脚尖,一双严重变形的脚只有一扎长,是名符其实的“三寸金莲”。奶奶经常给我们讲她小时候五六岁时,父母用粗布条将她一双正在发育的脚紧紧包裹,再用针线缝住,说姑娘脚大以后嫁不出去,她疼的半夜起来坐在床上哭,就这样天天忍受痛苦,一直到快出嫁的时候才能解开。

奶奶年老多病,她一生病,爸爸就去隔壁村子里请大夫来家里给奶奶看病,那个大夫姓陈,七十岁左右,长得慈眉善目,像个老教书先生一样儒雅,他总是穿一件黑色毛呢大衣,长长的快到脚踝,戴顶黑色的礼帽,他腿脚利索但总是柱个拐杖。每次爸爸把陈大夫请到家里来,他先给奶奶号脉,再询问病情及症状,然后爸爸就让我跟随陈大夫到他家里的诊所捡中药。陈大夫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年龄尚小,他从不和我说话,我们一老一小就这样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着。到了大夫家,我规规矩矩坐在木质长椅子上等,静静地看他开处方,再照着处方打开药橱捡药,他抓一把放在一杆小称上称,然后倒在一个黑色的废旧片子上,好象他的手很准,每次抓的药量放在称上称都是刚刚好,称完处方上所有的药,他把片子两个对角迅速一折,“嗖”的一下倒在预先平铺在桌子上的一张四四方方的草纸上,再把草纸的两个对角一拉,再折,三两下就包好了,最后用一根细细的绳子一绑,再打个结拿剪刀“咔嚓”一剪,交给我说:“回去告诉大人,要文火熬,饭后服用”,我礼貌的致谢,两只小手捧着中药包一路小跑回家。

四、童年趣事

我的爸爸兄弟五个,初小毕业的大伯十几岁就到了县城,历经磨难之后在木器厂学习记账,二叔十岁左右送到他亲姑姑家当了儿子,四叔因家里太穷娶不上媳妇得了抑郁症,他小时候好好的,长大了性格就变了,话越来越少,总是自己一个人躲藏起来,等到家里人找到他的时候,要不他躲在门背后,要不他就在二层竹篾楼上,面朝墙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后来在一个秋天的早晨,他选择了自杀,用溺水的方式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五叔学习好,高中毕业后被安排到村里的小学教书,后来通过进修考上了公办教师。老三是我爸爸,也是初小毕业,因家里太穷快三十岁了才通过媒人介绍认识了我的妈妈,媒人万般殷勤,苦口婆心说服我的外婆才促成了这桩婚事。结婚后,妈妈总是在同村的媒人婆婆面前抱怨,说我爸爸比她大了六岁,家里还这么穷,感觉自己跳进了火坑,这辈子啥时候才能熬出头。再后来,有了哥哥和我,妈妈被琐碎的家务缠身,随着岁月的沉淀,妈妈才慢慢地淡忘了这些事。

妈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勤劳朴实,乐观善良,个子不高,干活麻利,说话声音很大,刀子嘴豆腐心。我小时候,村里没有幼儿园,六岁就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开学前,妈妈到街上扯了二尺花平布为我手工缝制了一个书包,我每天背着花书包快乐的去上学。那时候我们脚上都穿着妈妈做的“千层底”布鞋,村里的的黄泥路是“天晴如刀,下雨如胶”,我没有雨鞋,一到下雨天就发愁,上学时,得先把布鞋脱下来提在手里,光着脚板“哧溜哧溜”走在泥泞的路上,一不下心就会摔个大跟头,弄得满身泥浆,回家少不了会挨一顿打,小心翼翼走到学校,找个水摊把脚洗干净穿上布鞋再坐到教室里上课。有一年深秋,天空下着大雨,家里没有雨伞,我中午放学没有回家,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过了一会儿,妈妈不知从谁家借了个搪瓷缸为我送来了午饭,匆忙之中忘了带筷子,最后妈妈想办法用我的铅笔和同桌的铅笔凑成了一双“筷子”,我吃饭时,妈妈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吃完饭临走时她叮嘱我要好好念书,长大才会有出息,说她一辈子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说真羡慕我们这一代人生在新社会,能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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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初期,为传承戏曲文化,丰富群众生活,镇上组织了一个戏班学唱戏,地址就选在我们村东头水利站办公用的院子里。那年我上一年级第二学期,每天下午锣鼓家什一敲,我们这帮小孩子放学后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到那里看热闹,齐刷刷的一排小脑袋趴在钢筋焊成的铁大门上,小小的身体蹲在地上,两只小手紧紧的抓在大门下面的细钢筋上,目不转睛看戏班里的人咿咿呀呀练嗓子、踢腿、练功,武生们手里还挥舞着一根木棍,动作非常熟练,就像孙悟空耍金箍棒一样,我们看得眼花缭乱,佩服不已。当时在我们这帮小孩子的眼里,会武枪弄棒那是最潇洒最帅气的动作,简直崇拜得不得了。

那时候,每年夏天,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院子里晒酱,到了秋冬季节地里蔬菜少的时候,豆瓣酱就是农家人下饭的好菜。先将干胡豆用石磨磨成豆瓣状,泡水后平铺在南瓜叶子上,上面再盖几层叶子捂着,过几天揭开看到发绿霉的时候,取出晾晒后放入瓦盆中,再用紫苏草果八角煮水晾凉后倒入胡豆瓣中,撒上几把食盐,放在太阳下暴晒二十天左右,等酱变得粘稠闻着有香味就可以吃了。

这年夏天,妈妈在院子中间的石墩子上晒了一大瓦盆胡豆瓣酱。一天放学回家,大约三四点钟,太阳烘烤着大地,几个婶婶坐在门口边做针线活儿边聊天,我吃完饭没事干,就拿着一根竹棍模仿戏班里的人武枪弄棒的动作,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不停地转圈,嘴里还唱着学校老师新教的儿歌,快乐极了。突然,“扑通”一声响,我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此时的妈妈正在厨房烧水给猪烫猪食,只见她拿着搅猪食的木板冲出来,一把拉起酱盆里的我照着屁股就狠狠地打,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我刚才倒退着转圈的时候,一屁股坐在酱盆里了,酱盆瞬间破了,豆瓣酱洒了一地,那可是全家人秋冬季的下饭菜啊。酱里面有大量的食盐,蜇得我皮肤针扎一样疼。那天,妈妈打我最凶最狠,我的屁股不一会儿就鼓起青紫色的棱,疼得突突直跳。看着破碎的瓦盆和洒了一地的豆瓣酱,我吓傻了,人生第一次闯了这么大的祸。六岁的我,一个人跪在堂屋里的墙角边上小声地哭泣,一直到晚上妈妈忙完家务才硬拉我上床睡觉。

五、种植桔树

我的爸爸中等个子,白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他性格温和,谦逊儒雅,写了一手好字,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文化人”。爸爸一生半工半农,担任农村信用社信贷员,管理一个行政村八个生产队上千户家庭的经济帐目。家里腾出一个房间,就是爸爸的“办公室”,他工作很忙,贷款的、还款的、存款的,家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时候没有计算器,爸爸的珠算非常流利,因为帐目太多,他经常加班到深夜,好多次我睡到半夜被爸爸拨算盘那清脆的声音吵醒。

爸爸还赋有音乐细胞,二胡拉得极好,他从小好学,听奶奶说他是跟着村里老辈人学来的,八十年代的农村,夜晚没有电视看,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乡亲们喜欢聚在一起聊天,爸爸和另外几个人组成的“小乐队”便开始表演了,秦腔、眉户、京剧,拉的人陶醉其中,听的人津津乐道,场面热闹非凡,这也算是当时最丰富的农村夜生活了。

开心的时候,爸爸也会和他的队友们围坐一起喝上几杯小酒,爸爸尤其喜欢城古特曲,在绵柔醇香的余味中,细细品酌艰苦岁月中轻浅绽放在心头的那一丝甘甜。

爸爸爱干净,只要一回家就笤帚不离手,不停地整理打扫,虽在农村,家里却被爸爸收拾的窗明几净,井井有条。 爸爸很善良,乡亲们有困难,他总会伸手帮忙,他经常教育我和哥哥要乐于助人,要勤奋,要上进,遇事要坚强。

我从小勤快,懂事听话,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每天放学写完作业,会帮父母去地里劳作,割油菜,拾麦穗,12岁就学着大人们去村口的水井挑水,我个子矮小,挑着水桶就是“三个娃娃一般高”,村里的黄泥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磕磕拌拌挑回家,只剩下两半桶水,我个子矮小够不着灶台,就站在凳子上趴着锅沿学做饭,擀面条、烙煎饼、蒸面皮。我尽力帮父母分担家务,看着劳累一天的父母回家吃着我做得热腾腾的饭菜,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夏天,学校放暑假, 每天早上五点多,我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就听见妈妈叫我的声音:“天亮了,赶紧起床,上坡割草”,我连忙起床背上竹篾背篓,睡眼惺忪的跟在妈妈后面,背篓里装着妈妈头天晚上就磨好的镰刀和一根稻草搓成的绳子。那个年代,早上起床后都不吃早餐,要抢时间干农活。由于家家户户养猪养牛,大人小孩都上坡割草,青草刚刚长出来就被人们割走了,我和妈妈在坡上边走边寻找青草,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地,青草尖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只见妈妈挥舞着镰刀熟练的将青草一茏一茏割下来,青草茬子整整齐齐,我跟在妈妈后面学着割。到了中午11点多,我们割的青草装满两个背篓,又用绳子捆了两捆架在背篓上,母女两人才背着重重的背篓下坡。中午骄阳似火,晒得我们眼睛都睁不开,耷拉着脑袋又渴又饿背着青草走回家。回到家,妈妈趁着太阳在院子里抓紧晒青草,我就赶紧进厨房做饭。

1990年7月,我初中毕业考试后不久,成绩出来了,我中考落榜,不得不辍学回家。那时候,初中毕业考不上中专或高中就无学可上,只能回家务农。那年秋冬季,正赶上家里翻修房子,我和妈妈整天忙着为工匠们做一日三餐,洗衣服干家务,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繁忙的家务每天都在重复着。在此期间,我特别渴望重返学校,能坐在教室里学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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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过完年,在大伯的帮助下我要去县城的纺织厂当临时工,出发的头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到半夜四点多就起床了,悄悄到厨房烧了一大锅开水烫好一大桶猪食,(家里养了两头猪,这是我以往每天早上必须干的活),等妈妈天亮起床后发现我早就烧掉了灶台前的一大堆稻草,她又惊又喜,把脸一洗就和我出门了,我们步行走了一个小时的黄泥路到了汽车站,坐上公共汽车才到县城大伯家。

那年我15岁,身高1.5米,体重80斤,小时候的我营养不良,个头总是不见长。到了纺织厂,瘦瘦小小的我要上三班倒,白班还好点,每到上夜班的时候我就发愁,八个小时的夜班下来就跟大病了一场,下班睡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接着又得上夜班,无可奈何,周而复始默默坚持。县城离家二十多里地,每周星期六下午,爸爸都会在离家七八里左右的一个岔路口等我,我们骑着自行车并排行走,爸爸关切地问我这一周的情况,他虽话语不多,但我感到很温暖,在家乡这条小路上,慈祥的父爱伴随我很多年。

同年秋天,县政府为大力发展农业产业化,助力乡村振兴,鼓励村民们种植桔子树,爸爸立即响应政府号召,二话不说就带头承包了三亩坡地,紧接着购买了桔树苗,发动全家人上坡栽树。10月份的天气已经悄悄转凉,冷风阵阵掠过,坡上,家家户户忙着栽树,场面热火朝天。忙碌了十几天,我家三亩地的桔树苗总算栽上了,接下来就是养护工作。春天,桔子树开花了,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由于树苗太小不让过早挂果,得把花儿掐掉,接着又施肥、浇水,到了五六月份,气温上升,桔树苗就开枝散叶,为了让桔树苗迅速长高,保持树形,必须剪掉多余的枝叶。隔上一两个月还要喷洒农药,防止树苗长虫生病。夏天烈日炎炎,树苗被太阳烘烤的蔫蔫的,几天不下雨爸爸就着急了,发动全家利用柴油发电机从村里的水渠抽水,再接上水管引流到坡上浇树苗,每浇一次水全家人得忙乎好几天,养护工作极其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爸爸精心守护桔树地,守护着他“甜蜜的事业”。

三年过去了,桔子树终于挂果了。那年春天,桔子花开得特别多,白色的小花缀满树枝,过了不久花儿谢了,长出好多绿色的小豆豆,仔细看,那是幼小的桔子,慢慢的变成指头大小,再到鸡蛋大小,这期间得剪枝、施肥、浇水、打农药。到了秋天,桔子渐渐变黄直到成熟,金黄的桔子挂满枝头,圆圆的,中间还有个小窝窝,摘一颗剥开看,皮薄肉多,放到嘴里牙齿轻轻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迸射开来,入喉、入胃、入心,那简直就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随后,镇上设了桔子收购点,几辆大卡车停在那里,农户们用三轮车拉来桔子,市场顿时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场面热闹非凡。家里的亲戚们一听说桔子成熟了都来帮忙,剪的剪,挑的挑,运的运,几天功夫,三亩地的桔子一扫而光全部卖完。那年的桔子产量高味道甜价钱也高,是爸爸“甜蜜的事业”让我们多年贫困的家里稍微有了点积蓄。

六、父亲病逝

过了几年,哥哥结婚了,嫂子是隔壁村里的姑娘,和我们村隔了一条小河,嫂子个子高挑,长相端庄,初中毕业就到广州电子厂打了几年工,刚回来不久,身上散发着大城市女孩的时尚感。婚后,哥哥和爸爸忙着桔树地里的活,嫂子和妈妈就在家里干些零碎的家务活。

第二年秋天,在桔子刚刚成熟的季节,我们这个不算富裕却很和睦的家庭迎来了一件大喜事,我的小侄女出生了,小姑娘从小就很机灵,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说话早反应快惹人喜爱,全家人都希望山沟沟飞出金凤凰,给她取名“金凤"。

那一年,我21岁,在县城纺织厂上班但未出嫁,侄女从小就乖巧听话,和我很有缘,只要叫一声“姑姑",我什么都舍得给她买,懂事的她从小就和我很亲,从此我们的姑侄情缘就拉开了序幕。

那个年代的成品衣服并不多,婴儿的衣服基本上都用毛线手工编织,记得有一次给她洗衣服时,我清点了一下,我用毛线给她织的毛衣毛裤一共有七套,开衫带纽扣的,直筒的,后背带花边的,圆领的,苹果领的,心形兜的,粉红的,金黄的,枣红的…… 总之,各式各样,这都是我利用下班时间在宿舍里手工编织的,织好以后等周末休假时拿回家,给她穿上很合身,我就特别开心。

爷爷奶奶特别宠爱她,把小孙女照顾的无微不至,有时候看到他们对孙女的耐心和宠爱,说实话,我这当姑姑的都有点嫉妒了,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享受过这种优待。后来,我结婚有了自己的女儿,和侄女相差不到两岁,两个小姐妹天天在一起玩。

2003年的春天,爸爸感到身体不适,在我们的催促下去医院做了检查,被医生告知肝部有阴影……癌症?这个结果对于我们全家来说就是晴天霹雳,从此,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爸爸住院治疗期间,我一直守在床前陪护,每隔两小时量体温,量血压,喝水服药,精心照顾,可是他的病情却越来越重,到最后,爸爸坚持要回农村老家,记得出院时,爸爸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力气,我因为孩子小未能回老家陪爸爸。

半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哥哥急急忙忙打来电话说爸爸病重,让我赶紧回家。二十多里地,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59岁的爸爸还是永远地走了,他静静地躺在堂屋里新铺的稻草上,我放下怀里4岁的女儿,扑在爸爸身上嚎啕大哭,拉着他还有温度的手,哭喊着:“爸爸,我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

出殡那天,天空下着瓢泼大雨,雷鸣电闪,前来帮忙的乡亲们穿着雨衣忙前忙后,棺材上绑着一根绳子,另一头系着爸爸的儿女孙辈,随着风水先生一声令下,刀起绳断,从此爸爸与我们阴阳两隔,我们在外面,爸爸永远地躺在里面…… 大雨倾盆,抬棺的乡亲们将棺木安放在事先挖好的坟墓里,风水先生打着罗盘不停地调整着方位角度,一声令下,“落”!我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挥动手中的铁锹,将黄土无情的抛撒在棺木上,我趴在坟头嚎啕大哭:“不要这样啊,爸爸在里面,爸爸在里面啊,我们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再也见不到了……”

爸爸走了,家里的天塌下了,以前我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现在依靠谁呢?悲痛之中突然开悟,逝者安息,后辈得努力奋斗,这才是对爸爸最好的报答。爸爸不在了,妈妈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我每个周末都会回老家看望妈妈,我知道这是爸爸最深最痛的牵挂。每次回家,我都会在堂屋里爸爸的遗像前久久伫立,照片上的爸爸微笑着,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他似乎在告诉我:一定要坚强,要勤奋,一定要撑起这个家。

2004年,侄女有了弟弟,同样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来年秋天,正是桔子成熟的季节,绵绵秋雨下了将近一个月,很多桔子上长了黑斑,加上暴雨造成多地塌方,交通阻断,诸多因素导致桔子滞销,到了冬天下霜的时候桔子还挂在树枝上无人问津。无奈之下,最后以每斤5分钱的价格批发给桔贩子。那年冬天特别冷,家里的自来水管都冻裂了,坡上的桔子树大部分被冻死了,仅剩的几棵在寒冬的北风里孤独地守护着树枝上为数不多的几片叶子。站在坡地里,眺望我们的村庄,以往满坡绿油油的桔子树现在死的死,枯的枯,显得格外萧瑟苍凉。

过了年,哥嫂把三亩地冻死的桔子树根全部挖掉,种了些黄豆,陪伴我们十多年的桔子树“光荣退休了”,这些桔子树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每每想起很是怀念。同年,哥嫂一起到广州打工,那年,侄女九岁,侄子两岁,他们成了留守儿童。随后,村里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到外地打工,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水田里坡地里的庄稼无人照看,荒草满地,我们的村庄一片凄凉,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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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嫂外出打工,奶奶在家照看孙子孙女,奶奶没有文化,她的勤快能干只能提供姐弟俩吃饱穿暖,至于学习和教育,就只能依靠我们村上小学校那个只收了九个学生的代课老师了。侄女从小学习刻苦,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坚持先写完作业再吃饭,然后照看弟弟,奶奶才能分身去干田里地里的农活。

从那开始,我在学校每年放寒暑假时都会把姐弟俩接到我在县城的家里,加上我自己七岁的女儿,家里一下子变成了三个孩子,一日三餐,洗衣做饭,辅导作业。每天下午带他们出去玩,回家给他们挨着洗澡再抱到床上去,等把三个孩子安顿好,基本上都在晚上十点以后了。我每天都很忙很累,但我内心始终有个坚定的信念,我不能忘记父亲生前的嘱托,我必须努力撑起这个家,大事干不了,我就把小事干好。

七、四川旅游

2014年8月, 我和爱人带着公公婆婆和妈妈到四川旅游,这次出行也算是“寻根问祖”,我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备,关于旅游路线、旅游景点、吃饭住宿、衣服药品等等我都进行周密的计划。父母亲辛辛苦苦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现在儿女都长大了,家里的生活也慢慢好起来了,趁他们身体还硬朗,应该带他们出去转转,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受现代化的高速公路,看看新时代大城市的繁荣发达。

计划定好之后,我们去租车公司租来一辆黑色的七座轿车,回老家把妈妈接过来,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带上妈妈和女儿,再接上公公婆婆,我们一家六口人高高兴兴出发了。第一站我们去了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市城西的世界文化遗产——古代水利工程都江堰,在导游的带领下,我们参观了这座雄伟的建筑,都江堰坐落在成都平原西部的岷江上,由分水鱼嘴飞沙堰宝瓶口等部分组成,两千多年来一直发挥着防洪灌溉的作用,使成都平原从以前的连年水灾到如今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参观完,三位父母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对古人的智慧和雄伟的工程赞不绝口。第二天早上,我们爬了青城山,中午参观了刘文彩地主庄园;第三天去了汶川县映秀镇的地震遗址,缅怀抗震救灾英雄;第四天参观了乐山大佛,通高71米的大佛是中国最大的一尊摩崖石刻造像;到第六天,我们游了峨眉山,领略了峨眉山的巍峨险峻,见到了调皮可爱的猴子;第七天安全返回。此次出游,父母们精神状态都很好,虽是夏季八月份的高温天气,但没有一个人喊累,大家一路上欢声笑语,热情高涨。带着辛苦一辈子的父母出来到处看看,他们开心我更开心,终于圆了我心中多年的梦想。

八、姑侄情深

2015年6月,侄女在全家人的期望中如愿考上大学,高考成绩一出来,我一边忙着咨询老师和她一起填报志愿,一边忙着准备她上大学的行李,购买她的生活用品。上大学后,我电话里处处叮咛,时时牵挂。转眼间,大学三年很快过去了,毕业前,深圳一所大医院到学校招聘实习生,两千多个学生只招13个人,侄女通过层层选拔成功入选,当奶奶得知她和其他12名同学一起坐火车到深圳实习,电话里奶奶流下心疼的眼泪,千叮咛万嘱咐,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没出过远门,怕丢了,怕遇上坏人,各种担忧让奶奶心神不宁。实习八个月结束后,侄女通过综合能力考试名列前茅,被这家大医院录取为正式员工。功夫不负有心人,侄女在多年的努力下,终于在大城市有了立足之本。

之后,哥嫂从广州返回村子,开了门店做生意,侄子上了高中,我女儿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我们一家人终于稳定下来。现在侄女工作了,我们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面,每次见面都亲热的不得了,今生血缘虽是姑侄,但感情却深似母女。

前年5月,侄女带着男朋友回到老家,全家人都很喜欢,侄女知书达礼美丽善良,男朋友阳光帅气玉树临风,俩人是大学同学并在同一所医院工作。去年8月份,在侄女的诚恳邀请下,我乘飞机到深圳参加她的订婚仪式,坐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崇山峻岭千沟万壑的秦岭,再到滨海城市经济特区的深圳,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往事历历在目,脑海里浮现出侄女从小到大的每一个画面,以及从小我就鼓励她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到大城市工作的话语……

下了飞机,见到侄女,眼前的她身材苗条,皮肤白皙,当年的“黑瘦小女女”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订婚仪式如期举行,侄女和男朋友手相牵心相连,看到这一幕,我感慨万千,侄女终于长大了,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这颗心终于放下了,多年来沉重的生活压力总是让我忧心忡忡,这一刻,我从内心感到无比的欣慰和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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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安居乐业

近几年,为了加快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步伐,国家出台了多项惠民政策。前几年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陆续回来,有的发展养殖业,有的种植元胡药材,有的开门店做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家家户户修建了小洋楼,门前还停着汽车,有的到县城买了商品房,把孩子转到城市学校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

政府大力投资旅游开发项目,支持地方经济发展,以前村子后面的“夹心梁”荒草满坡,现在被打造成风景如画的“桃花岛”。春天,湖水碧波荡漾,湖边杨柳依依,几只白鹭鸟飞来飞去,生灵与自然和谐相处,金灿灿的油菜花开了,粉红的桃花也开了,漫山遍野成了花的海洋,桃花岛上游人如织,陶醉花海流连忘返。

现在回到村子里,房前屋后绿树成荫,干净整洁,我的村庄旧貌换新颜。大超市开到家门口,各类商品应有尽有;以前农村做饭烧柴禾,现在家家户户厨房电器一应俱全;以前走的是坑坑洼洼的黄泥路,现在铺成了宽阔笔直的沥青路。村里还修建了乡村大舞台,每到傍晚时分,一群热爱运动的中青年人在这里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广场舞,还有公共健身器材,老人们在上面拉拉胳膊甩甩腿锻炼身体,或是三五成群坐在长椅子上谈天说地聊家常。

日升月落,春秋更迭,几百年来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我们的村庄经历了风风雨雨,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兴衰荣辱,历经磨难,自强不息。现在,党的政策越来越好,人民生活幸福,安居乐业,我们的村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焕发出盎然生机。

(图片素材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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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董春玲,在网络和报刊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城固县。

摘选自:读书村,版权属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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